银行稳息差:局内落子 局外谋远
股市低迷、债市跌宕、理财“破净”……在市场风云变幻的2022年,银行存款作为资金的“避风港”,带给了人们“稳稳的幸福”。
“存款让我感到安心。”作为“北漂族”中的一名成员,从事互联网工作的姜欣(化名)告诉《金融时报》记者,“去年在股市没有赚到钱,就连安全系数较高的银行理财也出现了亏损。”于是,她便转换了“赛道”,将部分股票和理财赎回,投向了银行的定期存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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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一年,有人因消费场景减少而被动降低消费,有人因行业不太景气而主动节流增加预防性储蓄,还有人因为理财和房地产市场波动而“持币观望”……在此背景下,来自四面八方的资金纷纷涌入银行存款账户。
时值上市银行2022年度经营业绩报告的集中披露期,从年报数据来看,多家银行新增存款呈现较快增长,部分银行的存款增量甚至创下了历史新高。
《金融时报》记者根据Wind数据统计发现,截至去年年底,六家国有大行吸收客户存款总额超120万亿元,同比增长率均达到了两位数,增速较上年同期明显加快。
然而,存款的破纪录增长也让商业银行面临着更加棘手的难题:存款综合负债成本随之抬升,净息差进一步承压。
当下,银行业正在通过多种方式“冲抵”净息差收窄带来的窘境,一场关于轻型化转型的“大考”等待着各家银行提交“答卷”。
个人存款呈定期化趋势
“现在二年期定期存款利率是2.15%,三年期2.60%,大额存单没有额度,购买不了。”农业银行北京分行某网点客户经理告诉《金融时报》记者,去年以来,该行的存款利率虽然持续下行,但存款产品却始终走俏,客户购买利率相对较高的大额存单甚至还需要拼手速。
实际上,在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的约束之下,2022年以来,银行存款利率先后在4月和9月经历了两轮下调。当前,各家银行二至五年期的定期存款利率已经全部进入“2时代”。
然而,存款利率的一降再降并没有冷却居民们的储蓄热情。从现实情况来看,和姜欣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。
与之相对应的是,2022年,各家银行个人存款余额较往年出现了较快增长。
《金融时报》记者在梳理年报时发现,几家国有大行去年个人存款余额突破10万亿元,多家股份制银行存款增速创下历史新高。
年报数据显示,工商银行2022年个人存款增加2.05万亿元,较上年同期增长16.4%;建设银行个人存款余额高达13.07万亿元,增幅为15.92%,新增金额创近年最高;交通银行个人存款余额2.96万亿元,较上年末增长23.01%;邮储银行个人存款余额为11.28万亿元,较上年末增加1.24万亿元。
在股份制银行中,2022年,招商银行个人存款余额为3.10万亿元,较上年末增长35.66%;平安银行个人存款余额为1.03万亿元,较上年末增长34.3%;光大银行个人存款余额1.07万亿元,增长24.28%。
从存款结构来看,《金融时报》记者注意到,个人存款在去年呈现出明显的定期化、长期化趋势。年报数据显示,2022年,多家银行活期存款增长乏力,一般性定期存款、大额存单以及结构性存款等相对高成本产品增速较快。
招商银行年报显示,截至2022年末,招商银行零售定期存款余额为1.12万亿元,同比增幅高达53.48%。相比之下,该行2021年活期存款余额为1.98万亿元,同比增长27.31%,远低于定期存款的增幅。
从光大银行提供的年报数据来看,截至2022年末,该行零售定期存款余额为8071.01亿元,增长33.92%;零售活期存款余额为2594亿元,增长1.54%。
此外,中信银行去年个人定期存款同比增幅达到42.36%,平安银行、瑞丰银行等多家银行个人定期存款增幅超过了30%。
存款向上 息差向下
业内人士认为,存款的增长可以增强商业银行负债的稳定性,但绝非有利无弊。与存款规模一路“水涨船高”的是各家银行的负债压力。
“银行经营并非存款越多越好,存款规模增加也会增加存款利息支出,从而抬高银行的负债成本。”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研究员娄飞鹏告诉《金融时报》记者。
与此同时,从银行的资产端来看,贷款利率的持续下行正在压缩各家银行的盈利空间。
《金融时报》记者注意到,为了降低实体企业的融资成本,去年以来,金融管理部门多次引导银行机构下调贷款利率。2022年,1年期贷款市场报价利率(LPR)、5年期以上LPR利率分别下降15个基点、35个基点,银行新发放企业贷款平均利率已经降至有统计以来最低。
“去年市场利率下行,但存款成本并没有同步下降,而且竞争比较激烈,加上客户风险偏好下降,存款出现明显的定期化趋势,也推升了银行的刚性成本。”在招商银行近日召开的业绩发布会上,该行行长助理兼财务负责人彭家文表示,去年,招商银行的平均存款成本为1.52%,同比上升0.11个百分点。
一边是总生息资产收益率的持续下行,而另一边是存款大增带来的负债成本上升。当前,存贷款利率出现的不对称性下降,导致银行的净息差持续承压。
植信投资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运金分析称,截至2022年末,银行净息差收缩至1.91%,较2019年末下降了0.29个百分点。
“现在银行息差收窄的压力是比较大的。”招联首席研究员董希淼在接受采访时也坦言,近年来,居民更加偏爱大额存单这类产品,而大额存单的利率比普通的存款产品更高,会进一步抬升银行的负债端成本,增加负债的压力。
从近期公布的年报数据来看,净息差收窄成为各家银行普遍面临的问题。
年报数据显示,去年全年,在国有六大行中,除中国银行外,其余5家大行的净息差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。具体来看,工行、农行、建行、交行以及邮储银行2022年净息差分别下降了19个、22个、11个、8个和16个基点。
在股份制银行中,2022年,招商银行的净利差、净利息收益率(净息差)分别为2.28%、2.4%,同比下降0.11、0.08个百分点;平安银行净息差为2.75%,较2021年下降0.04个百分点;民生银行的净息差跟随行业趋势也有所下滑,报告期内,民生银行净息差为1.60%,同比下降0.31个百分点。
展望2023年,多家上市银行高管均表示,预计今年净息差仍然存在一定程度的下行压力。
“贷款重定价带来息差收窄,导致的营收增长缺口,是银行业今年面临的最主要挑战。”在业绩发布会上,招商银行行长王良表示,相对于短期的资产定价波动,宏观经济、房地产市场发生的变化以及利差趋势的收窄,是银行面临的更为长期的压力。
“息差收窄的趋势不可逆,对银行业务结构、资产负债表都是很大的调整。”平安银行董事长谢永林表示。该行年报中也提到,在资产重定价及让利实体经济的背景下,预计2023年净息差仍有收窄趋势。
“保卫息差” 银行两端齐发力
面对净息差持续下行这一行业共同面临的挑战,如何把控息差收窄速度、稳定息差水平,成为摆在各家商业银行面前的重要课题。
多位业内人士认为,“保卫息差”需要银行从节流和开源两端双管齐下:在负债端继续压降付息成本;在资产端进行结构调整,提升高收益资产占比。
“今年,息差能不能够稳住,关键因素在于对付息成本的压降。”邮储银行副行长张学文表示。
《金融时报》记者在梳理近两年银行年报数据时发现,当前,一般性存款在银行负债中的占比普遍高达60%以上,仍然是银行最主要的资金来源。
“在邮储银行的总负债里面,存款占了96%,如果能把存款的付息成本压降下去,整体付息成本空间还是比较大的。”张学文在业绩说明会上直言,邮储银行将把压降付息成本作为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,通过预算、绩效考核等手段,把压降付息成本的压力层层传导到“最后一公里”。
娄飞鹏在受访时也表示,目前,银行存款中的定期存款、长期存款较多,这需要银行业适当调整定期存款利率,确保负债成本压力在合理范围内。
《金融时报》记者注意到,去年以来,为了降低高息负债比重,已有多家银行主动控制负债成本。
2022年末,部分银行在持续收紧大额存单额度的同时,不断下调高成本存款产品利率,以此来压降付息成本。在国有大行和股份制银行中,甚至出现了“存款时间越长,利率反而越低”的中长期存款利率“倒挂”现象。
同时,不少中小银行也在持续跟进全国性银行主动下调存款利率的步伐,对挂牌利率进行调整。近期,湖南、河南等地数十家农商银行密集发布公告称,从今年4月起,将一年期、两年期、三年期整存整取定期存款挂牌利率进行下调。
“从需求性来看,存款利率下调可以缓解息差压力,避免资金空转,刺激居民消费。”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认为。
加大负债成本管控的同时,多家银行在年报中表示,将在资产端持续做好资产组合管理和结构调整,不断提升高收益资产占比。
“我们将在资产端继续进行资产结构的调整和优化,提升收益率相对较高的资产占比,压缩收入比较低的资产。”建设银行首席财务官生柳荣透露,今年前两个月,建行已经把更多的资源安排到收益率相对较高的业务和产品上,在服务实体经济的同时尽可能使收益率能够稳住。
“在兴业银行整个9万多亿元的资产里面,信贷资产占比总体来说还是比较低的,今年我们将安排超过5000亿元的信贷资产投放增量。”兴业银行计划财务部总经理赖富荣表示,兴业银行正在进行信贷资产的结构调整,提高零售贷款在信贷资产中的占比,比如贷款利率相对较高的消费类贷款,汽车金融、信用卡贷款,还有线上融资等。
“在经济企稳回升过程中,银行应多渠道加大信贷投放,拓宽业务范围,充分利用闲置资金,尤其是积极加大对制造业、科技创新、碳减排等增长较快领域的信贷投放。”对于资产结构的调整,王运金建议:“各家银行应充分利用人民银行货币政策结构性工具,获得较低成本资金,加大对‘三农’、普惠金融、科技创新、绿色行业等重点领域与薄弱环节的信贷投放力度,同时也可以借此获得监管部门的政策性奖励和支持,缓解成本压力。”
以“轻”谋远 构筑“第二增长曲线”
在稳定净息差的同时,发展轻资本业务、提升非息收入在营业收入中的占比,也被多家银行提上日程。
在业内人士看来,商业银行的业务可以大致分为两类:一类是消耗资本、承担风险的表内业务,即重资本业务,主要包括贷款、自营金融投资,赚的是净息差和资本利得;另一类则是不消耗资本且不承担风险的表外业务,即轻资本业务,赚的是管理费、手续费和佣金收入。
《金融时报》记者注意到,近年来,银行业的盈利能力在不断增强,但从营收结构来看,利息收入仍然是银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,以重资本业务为主的经营模式并未得到根本扭转。
“轻资本业务不占用或少占用银行资本,在规模上可以摆脱对资本驱动增长这一传统发展模式的依赖,提升内生增长动力,在质量上有助于提升净资产收益率,提高银行估值水平和融资能力。”星图金融研究院副院长薛洪言告诉《金融时报》记者。
在利率中枢逐步走低、净息差持续收窄的环境下,打造“轻型银行”,增加中间业务收入占比已经成为我国商业银行转型的共识。
早在2014年,招商银行针对当时依赖高资本消耗的发展模式,首次提出了“轻型银行”的战略方向。经过近10年的努力,招行通过业务结构、客户结构、收入结构的调整,实现了资本的内生增长。年报数据显示,2022年,招商银行实现非利息净收入1265.48亿元,稳坐股份行“榜首”。
今年,立足当前新发展阶段,招商银行又提出了“价值银行”的战略方向。“价值银行是对零售银行、轻型银行的升华,是它的集大成者。”招商银行董事长缪建民在业绩发布会上表示,招行将进一步提升轻资本业务占比,提升非息收入,来应对净息差收窄趋势,增强穿越周期能力。
同时,在今年的业绩发布会上,多家银行高管也纷纷表示,正在积极探索并构筑“第二增长曲线”,向轻资本业务要效益。
随着居民财富持续积累、财富管理需求不断提升,我国财富管理行业处于高速成长期。《金融时报》记者了解到,截至去年年底,我国金融业机构总资产为419.64万亿元,这为轻资本业务的发展带来了广阔的空间。
在这一大背景下,各大银行正在财富管理领域“开疆拓土”,探索盈利新蓝海。
交通银行年报显示,报告期内,该行发挥牌照齐全优势,以打造财富管理品牌特色为切入点,聚焦财富管理、银行卡、托管等重点业务,努力打造利润持续增长的“第二曲线”。
光大银行早在2018年便确定了“打造一流财富管理银行”的战略愿景。2022年,光大银行零售AUM增长超过3000亿元,增量创历史新高,增幅达14.2%,规模的较快增长也带动以资管、代理、托管等中间业务收入为核心的大财富管理收入同比增长5.6%。
“我们聚焦‘大财富管理’,努力做大轻资本收入,减轻对息差及资本的依赖,让资产负债表尽可能向着‘远周期’和‘集约瘦身’的方向演变。”中信银行行长方合英在年报致辞中表示,去年,该行非息收入保持较好增长,轻资本转型迎来了收获季。
展望今年财富管理行业的发展,薛洪言对记者表示,今年以来,资本市场回暖、债券市场表现平稳,银行理财产品净值和销售有望明显修复,代销基金和保险业务也有望同比快速增长,将带动财富管理业务重新走上快车道。
“目前在差异化定位方面,各家银行还有很大提升空间。”在董希淼看来,未来,各家银行还需要结合自身资源禀赋,针对客户差异化发展财富管理业务,大型银行可提供综合式、一站式财富管理服务,拓展财富管理产品体系;中小银行可围绕重点客群需求提供针对性财富管理服务,培养一支由专业理财经理、财富管理顾问等组成的人才队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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